——在2025年（第二十四次）中国物流学术年会上的演讲（摘要）

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综合运输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  汪 鸣

2025年11月29日 湖北·武汉

信息化、大数据、人工智能把物流带进了下半场，今天这个题目讲的是什么呢？下半场就像球赛一样，是在原来的场地踢，还是换一块场地另行比赛？我的结论是换一块场地，不管你是搞信息化，还是搞大数据，还是搞人工智能，我们的目标都不是在原有的系统上进行修修补补，而是要构建一个更具价值创造力的新场景，所以这才有了国务院最近出台了关于培育场景的文件。我今天借这么一个机会跟大家谈一谈我们准备开始下半场，这个下半场从选场地到定规则、到比赛该怎么干，就是“十五五”现代物流将往哪个方向发展。    

中国物流学术年会是物流学术研究者的年度盛会，目前面临“十五五”发展，从理论创新的角度，物流学术上需要研究哪些问题，需要首先进行研究。

在国家的《“十四五”现代物流发展规划》中，对物流给出了一个新定位，首先，将过去“物流业规划”，变成了现代物流发展规划，已经不只是讲物流服务本身，而是强调物流和相关产业的融合，以及物流消费领域的结合、融合。结合和融合采用传统的手段很难实现，要用信息化、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手段来完成。其次是将物流定位为在经济发展中具有先导性、基础性和战略性作用，是产业组织、消费组织创新的重要载体和驱动者。

“十四五”规划指出，“现代物流一头连着生产，一头连着消费，高度集成并融合运输、仓储、分拨、配送、信息等服务功能，是延伸产业链、提升价值链、打造供应链的重要支撑”。近些年，在物流类各种论文和材料中，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常常出现，说明学术研究关注了这一重点，但主要的落脚点却缺乏利用物流对产业链价值的挖掘，使得物流“在构建现代流通体系、促进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推动高质量发展、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中发挥着先导性、基础性、战略性作用”的体现不够充分，缺乏对“三性”的研究，只能说是学术研究的，为扭转学士研究较少涉及与我国经济转型密切相关的价值研究的状况，“十五五”时期的学术研究应该做一些调整。

怎么个调整法？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对“十五五”时期现代物流发展提出了新要求：

第一，对现代物流发展能力的要求。首先现代物流体系要支撑构建新发展格局，为“大循环”“双循环”服好务；其次是要在服务经济上规模、上水平上做好先导；其三是要在培育新质生产力和对物流供应链服务能力创新上提高能力。就是现代物流必须适应经济产业畅通循环运行和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对物流构建供应链体系、物流打造新场景、物流培育新生态的能力进行系统建设。

第二，对现代物流发展质量的要求。二十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全面推进产业的智能化、绿色化和融合化，中央提出来的“新三化”，这“三化”要求现代物流支撑和服务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要对现代化产业体系做了很好的解构，并在结构的基础上，找准现代物流的服务提升点，就是要为产业创造价值提供支撑。我们需要具有价值创造能力，具有场景设计能力，具有把各个环节智能地串接起来的现代物流服务系统。反过来说，如果没有现代物流，我们要打造这个系统是不可能的，这就是物流是战略性产业的重要原因。

第三，现代物流发展价值的要求。物流本身以及物流服务产业都应该具有价值，所以实际上是一个双重价值，不管是构建供应链，还是创造价值链，都要在空间范围、结构类型上进行产业链和价值链的重构和场景的建设，改变传统物流只能提供一般性运输、仓储服务的面貌。

我国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走到今天，已经拥有了三个世界级的规模，包括世界级的生产规模、世界级的贸易规模和世界级的消费规模，这三个规模都到了要求我们不单纯靠较低端的价格竞争取胜，而要靠全链条的价值创造取胜，所以物流和供应链正是在这个背景下成为国家的战略需要。“十四五”提物流三性虽然早了一些，但是我觉得作为倡导正是时候，国家规划毕竟有战略的超前性。所以，必须重视物流的先导性、基础性和战略性作用。

知道了物流发展的方向性问题，现代物流发展能不能自然跨越到高质量呢？肯定能的，但肯定也是困难的。我们必须认清跨越的难点和找准突破口，这里面有三个难点和四个突破口：

第一是克服发展路径依赖是非常难的。在座的有好多物流企业家，也有物流学者，要改变经营方式和写论文的模式，都很难，因为存在路径依赖。第二是要达到能创造价值，不是喊个口号就能实现的，是要实打实地做要素配置的变革，我们现在有了“武器”，就是现代技术可以帮助我们来完成这个要素的配置的创新。技术可以帮助我国解决第二个难题就是创造新的模式，创造新的模式是有成本和风险的，怎么来克服成本和风险？这是需要我们解决第三是要构建发展生态系统，要形成能够提取规模红利的全新的生态系统，这个是要做更大的变革，也是非常困难的。

要克服这三个难点有没有突破口呢？个人认为有四个突破口。第一，供需适配，提升能力。我们经历了高速的需求增长期和进入平稳发展阶段，所以供给和需求就成了一个此消彼涨的领域，不是单边的，你单纯的强调供给，它没有更大的需求支持和回报，很快就会发生经营困难，我们必须要强调供需适配，供需适配也是一种能力，就是以高质量的供给创造新的需求或者创造有效需求，以有效需求引领高质量的供给。为了实现供需适配，那就决定了第二个突破口就是链条的延伸和要素的聚集，就是通过延伸链条，通过创造相应的价值来完成这个过程。物流是网络规模经济的形态和领域，所以我们就需要进行顶层的枢纽组网和依托枢纽进行支线和末端的配送辐射半径的扩张，枢纽组网和扩大辐射，这是第三个突破口。第四，要完成前三项任务，我们就需要服务的创新和物流与制造、物流与流通、物流与消费、物流与外贸/内贸的有机融合，这些融合需要生成各种业态模式和产业生态，在新的AI技术下就要形成各种有价值创造能力的场景。这是“十五五”现代物流高质量发展的重要突破口。

按照前面的分析，我们最后做一个“十五五”物流发展方向和路径总判断，基本判断：“十五五”将是我国物流供应链创新发展的黄金时期，从要素规模经济转向价值规模经济的分水岭就是物流和供应链的创新，我们终于迎来了这个靠模式创新获取价值的重要时刻，我们在思想上、方法论上、实践上的准备还不算充分，但是这二十年的探索是有价值的，我们积累了很好的很丰富的经验。

基本路径就是以供应链为抓手，以物流与产业的融合发展为方向，以物流提质增效降本和提高产业发展的价值为根本，加快物流枢纽经济区的建设和发展。尤其是通过发展物流枢纽经济，带动物流要素的创新配置和物流运行方式的变革。昨天我们调研了九州通，他们在打造数智管控能力和未来智能化运行能力非常高的物流枢纽，通过枢纽来完成物流的网络化运行和物流服务要素的配置，取得了很好的发展成就。

在这个判断的基础上，“十五五”现代物流的发展思路就需要明确五条主线和五个重要的发展主题，推进现代物流发展新系统的建设。

所谓五条主线，一是高效益的投入和产出，我们需要重新建立指标体系来进行投入产出的评估，而不是用过去简单的投了多少钱，利润多少，我们来算产出，这个重构指标体系的核心点就是产业增加值率。二是高品质的物流服务，衡量标准就是业态和模式的创新。三是高效率的运行组织，衡量标准就是枢纽经济的发展。四是高水平的改革创新，衡量标准就是建设全国统一的大市场。五是高标准的绿色安全，就是绿色安全要从成本中心成功转向利润中心，这里面都是需要我们在技术、业态和模式上进行创新。

怎么才能把这五条主线贯穿到我们的发展实践当中呢？这就需要解决五大方面的发展主题。第一，找到供需适配的方式方法、手段和实践。第二，按照网络规模经济来优化物流和供应链的空间结构。第三，按照一头连着生产、一头连着消费、一头连着内贸、一头连着外贸来构建起具有网络规模经济特征的物流和供应链循环运行系统。第四，要通过各种具有价值创造能力的“链”的构建来支撑这个循环系统的建设。第五，也是很关键的，就是要实现运行方式的根本性的变革，就是信息化支撑要素的连接，数据化驱动要素的创造，AI支撑各种场景的建设，最后形成一个不再单纯靠人力、土地和资金物理性的投入来获得价值的一种经济发展模式，而是靠数据驱动的发展模式。

最近几年物流发展的重大任务之一，就是有效降低全社会的物流成本，就是通过降低现在的经济产业运行物流成本，不是要让物流服务降价。这里面包括促进产业链供应链的融合，包括构建国家物流枢纽和通道网络系统。特别是支持相关城市探索“产业集群+物流枢纽”协同发展的新模式，如这几年提出临空经济、临港经济、低空经济等。

任务之二，就是加快培育现代物流发展的新动能。这个新动能来自于物流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来自于物流数字化和科技化的赋能，来自于做好供应链的战略设计，企业不能泛泛的谈物流管理和流程改造，而是要进行有价值创造能力的适合自身特点的供应链的设计，这一点尤为重要。要培育发展物流经济，重点是通道经济和枢纽经济。

基于以上，对“十五五”现代物流研究的重点提三点建议：

第一，对物流经济发展进行系统研究。我们过去研究更多的是物流管理，现在要以物流管理的研究，包括理论实践为基础，转向研究物流经济研究，因为它已经不再是物流业的概念，而是现代物流体系的概念，这里重点研究四个方面的：一是对构建新发展格局下的枢纽经济、通道经济和平台经济进行具有中国现实基础的规模经济的研究。二是对物流与生产、消费、内贸、外贸融合联动的产业链供应链组织类型，以及物流网络结构和空间布局进行有规模的运行的研究，我们有足够多的路网，有足够大规模的物流，怎么来运行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三是对产业链供应链协同的运行场景、服务运行方式进行研究，不是简单的表达一个SAAS就完了。四是对产业高质量规模发展形态、存量产业价值创造能力、沿重要通道进行辐射范围扩张特征这些新型的区域经济发展模式来进行物流跨区域的联动研究，不再是纯模型化的网络。

第二，对现代物流发展的评价指标体系进行再研究。一是全社会物流成本水平评价系统的研究，中央提出来要降低全社会的物流成本，降低全社会物流成本具体是哪些成本呢？指标体系是什么？我们政策走在了实践、理论的前面，这是需要补课的，要做深化研究。二是对国际物流成本横向比较的底层逻辑和机理进行深化研究，我们现在用的全社会物流成本与GDP的比率，当时最早提出来要占GDP的比重，好容易改了几年改口了，改成与GDP的比率，但是很多论文里面还是占比重，它不是一个占比关系，这里面的内在逻辑是什么，我们要做研究，对一个具体的国家来说到底多少数合理，不能说美国是8%，所以我们一定要降到8%，也许我们降到5%或10%才是合理的，所以，横向和纵向要做双重的比较。三是现代物流体系建设和效能评价研究，全国有近三千个物流园区，效能到底怎么样，建得对还是不对，要有研究，不能再是过去短缺时期的搞点需求预测就开始建设了，必须要走出原来的短缺经济的思维模式和方法论模式。四是现代物流要素配置模式、场景建设效果评价指标体系，这里面要研究的东西太多了。五是现代物流供应链支撑下的全要素生产率、网络运行效率、安全韧性水平，产业链增加值率的分析方法和评价指标体系研究，这些都是急需研究的，因为现在决策在科学化，科学化就要有科学支撑，但是现在我们这个科学是不够的。六是现代物流运行的监测指标体系，就是要预警，做得对还是不对，不能等做完了再去总结，这一套系统也需要去研究的。

第三，对物流发展动力，特别是有了现代技术情况下，它的驱动力，因为不再是单纯的要素驱动的情况下，对动力进行研究。主要有四大点：一是构建高质量区域和城市现代物流体系的内在动力研究，这个可能会颠覆目前为城市、为省等区域做物流规划的理论和方法论，因为原来是在短缺的基础上形成的，现在是在供需平衡的情况下该怎么进行规划，方法要进行颠覆和创新了，既有的物流规划方法用了足足二十六七年。二是产业组织创新和物流组织创新、物流企业竞争力的驱动关系到底是什么。三是现代物流节点，包括但不限于枢纽、园区、配送中心、运输枢纽，它的转型升级的驱动力是什么？是不断的堆砌技术，还是去构建网络，还是技术+网络的构建，到底是哪条路径合适，这个需要去做深入细致的研究。四是现代信息、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对现代物流创新发展的影响方向、场景塑造和形态演变的研究到底是什么作用？是改良的作用，还是革命性的运行模式创新的作用，这一块是需要我们深入研究的。

时间关系，我就说这么多，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根据速记整理，转载请注明作者和来源中国物流学会。）